程面条

[邦敖] 让他降落(完)

  -邦敖/阿敖重生向

  -前文在合集


06.

 

真的都是假的吗?

邱刚敖透过镜子看自己的眼睛,他摘了眼镜,眼前很朦胧,可他好像本来也什么也看不清。

重生醒来见到的第一个故人就是张崇邦,那时候邱刚敖充满敌意,即使浑身疼得想要散架也强撑着力量去对抗;他与张崇邦暂时和解,第一顿火锅,邱刚敖最爱的肥牛被吃完,不等开口张崇邦就帮他要了一份,他喝多了酒,也是被张崇邦抗回了家;张崇邦认真和他探讨路西法坠落的问题;张崇邦拎他去看心理医生,结果自己在外面睡着,他从诊疗室出来也不由自主贴过去继续睡;张崇邦答应要同他一起追查王焜;张崇邦输着液,板着脸认真讲,如果那天是他跟自己一起去泰国——或者他本来是想说,如果那天是他跟自己去抓了可乐。

真的吗?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?你真的会这样想吗?邦主。

在法庭上义正言辞讲证据的张崇邦,在教堂背对圣母像离开的张崇邦,每年会给标哥扫墓的张崇邦,说要医治心病又不坦诚信任的张崇邦,发誓要一起抓贼的张崇邦,小心翼翼珍藏生日礼物的张崇邦,到底哪个是真正的你。

邱刚敖弯下腰洗了把脸,他极力驱散这些没头没尾的思考,把湿漉漉的前发捋到头顶,擦干净水后重新戴上眼镜,他现在要去赴约,赴他自己提出来的约。

和当初他们最后进入的那间正在装修的教堂不同,这里是个坐立于郊区的老教堂,不知道被停用了多久,周遭已经没有像样的建筑,鲜少有人会过来,说荒凉,甚至可以说是被遗忘。半面墙的彩色玻璃已然破碎,张崇邦抬起脑袋,刚好看到本该在圣母怀里的圣婴消失不见,那里变成一块不规则形状的漏洞,阳光直射下来,照在他颤抖的眼睫毛上。

“你来了,邦主。”

张崇邦听到声音回头,看见邱刚敖从黑暗里一步一步靠近,停在了距他两米开外的地方。邱刚敖身上是一尘不染的白衬衫,外搭看起来并不昂贵的黑西装,非常眼熟的装扮,就连手上都戴着一副露指的黑手套,张崇邦眯起眼,视线不自觉停留在邱刚敖心口处——生怕那里忽然洇出汨汨鲜血。

邱刚敖吹了声口哨,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两把蝴蝶刀,从善如流地起势,刀柄真如同美丽的蝴蝶在他细长的指尖飞舞,就在张崇邦想要讲话的那一刻,蝴蝶突然亮了刀锋,利刃直冲张崇邦的面门。毫无疑问这一招被挡了下来,邱刚敖也没想过会一招即中,他抬手从不同角度切入,进攻又凶又猛,追击猎物的黑豹势必要用尖牙咬碎人的骨头。

张崇邦连连接招都没有还手,他在打斗的间隙还想开口,只是连邱刚敖的名字还未喊全,就被暴怒的力量推翻在地,邱刚敖跨坐在他身上,两只刀尖正对人的眼睛:“起来!起来跟我打!”

自此张崇邦的怒火全然盛起,他绷紧肌肉先让刀退回安全位置,接着咬紧牙关狠狠地踹上邱刚敖的腰,用蛮力把人撞开。他先踢掉了邱刚敖左手里的那把刀,再被另一把刀追杀的时候迅速抄起身侧的木板,刀尖砸穿木头就被紧锢在里面,接着连板子带刀被扔出好远。张崇邦还击两下之后又开始迟疑,这场争斗是否真的有必要。

可这份犹豫成为了他的弱点,还是被邱刚敖抓住机会,他在闪身躲开张崇邦拳头时顺手捡起地上的玻璃碴子,接着贴近张崇邦用利刃狠狠划破他的左脸,滑腻的液体立马往下流,张崇邦顾不得去擦,急忙向后退,躲开邱刚敖的乘胜追击。

邱刚敖前期的体力消耗太多,再加上他重生之后并没有太过加强这副躯体的训练,导致在被张崇邦掐着脖子用脑袋狠狠撞击墙壁几下后,彻底天旋地转,喉咙一阵腥味,温热的液体从嘴里喷出,接着慢慢从鼻腔流下,血染红了半张脸。

这场搏斗高下立判,邱刚敖躺倒在地,眼里只有跨坐在他身上急切地问他有没有事的张崇邦,阳光从本该是圣婴位置的缺口里投下,光源在他身后就像他的圣光轮。这一幕好熟悉,邱刚敖的意识有些模糊,血液流失让他心跳加速并且窒息,但他眼前的影子却很清晰,他知道自己就要看清,在重生时做的第一个梦渐渐变得清晰,那个喊他名字的人,指引他方向离开黑暗的人。

“阿敖。”

那个人留着长卷的头发,野蛮生长的胡茬不知多久未清理,脸颊上有好长的疤,到处夹杂着破裂的创口,他的眼里明明没有光,却笑着看人。邱刚敖伸手要去抓,却扑了个空,右手直挺挺穿过那具躯壳,被触碰的部分像烟一样散开又聚合,模糊掉的边界重新清晰,那个人还在笑,好似感觉不到流血的痛苦。

“再见。”

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,邱刚敖被一股陌生的悲怆紧紧裹挟,不知道为什么,他有预感他们不会再相遇,他有预感这将会是最后一次对话,甚至往后连噩梦都不会再听见他的声音。邱刚敖更加疯狂地挥舞手臂想要留住他,但一切都是徒劳的,直到他的手的被另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,邱刚敖不再挣扎,他的左眼落出一颗泪水,眼泪砸到地板,身子被拉了起来。

“我看见他了,”邱刚敖眼眶红得吓人,他怔怔地望着张崇邦,没头没尾地陈述。“伤怎么样,是不是很疼,看见谁了?”张崇邦问,他并没有得到回答,这个答案太过复杂,关乎着过往、关乎着他们的生死——也关乎着未来。

邱刚敖凝视眼前的男人,突然不再纠结来之前思索的张崇邦是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,如果他只用看到他能看到的部分,那张崇邦还有什么不好?只是之前的一切都太迟了。

就在邱刚敖愣神的时候,沉默许久的张崇邦倏地紧紧抱住他,脖颈前倾吻了下去,这个吻不似打斗,丝毫没有攻击力,只要邱刚敖想,就能轻易挣脱,可邱刚敖哪里舍得啊。就算邱刚敖整个人快被碾碎在张崇邦怀里,就算他的牙尖咬破了唇透出腥味,就算他闭上眼泪水还在下落,可他怎么舍得推开。他们心头蛰伏的野兽已经伤痕累累,在经历如此漫长等待之后才有幸得此片刻温情,就算此刻世界于身前毁灭,在天塌地陷的前一秒,生命流逝的那一阵,他们也舍不得放开彼此。

周遭的环境开始变化,不知哪里冒出的黑烟涌动奔袭,邱刚敖像是一台中了病毒的机器,他的模样扭曲着改变、重塑,刚打完架的样子、戴着眼镜完好无损的邱sir、学生时代的愣头青、在监狱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悍匪……切换转动,到最后已经犹如光碟卡带,一半是布满疤痕的面容,一半又是学生时代清澈的目光。

“我们得离开这里。”

“我们哪里也去不了。”

张崇邦甚至对此不再诧异,只是他那颗如同堡垒般坚韧的心脏又一点点瓦解,黑烟完全笼罩住他们,最后一丝阳光也被穿透,世间静寂无声,他们上一秒还紧握的手,下一秒被硬生生截断,邱刚敖被一股力量往后拽去,张崇邦看着自己残缺的胳膊,丝毫感觉不到生理的疼痛,他全速狂奔往前追,却始终只能见到邱刚敖的身影越来越远。

“阿敖!阿敖——”

邱刚敖没有遗憾地闭上眼,一切是时候结束,该回归正轨了。

 

07.

 

“敖哥!敖哥醒醒,可乐要出发了!”邱刚敖在张德标的喊声里迷迷瞪瞪睁开眼,他的脖颈就像被人劈成了两半一样动弹不得,一扭就撕裂般疼痛,可他还是坚持转动脑袋,标哥已经发动车子,跟了上去。

邱刚敖嗓子干哑,他觉得自己睡了很久,做了个荒诞诡异且冗长的梦,但是具体梦到了什么,一回想脑子就一片空白,他只好先顾眼前的事情:“……几点了?”

“马上十点半,今天股市开价之前一定得救出霍兆堂。”标哥边说边看了眼状态明显不对的邱刚敖,“怎么了阿敖?睡糊涂了?”

……霍兆堂。邱刚敖脑海里里有个片段一闪而过,似乎是霍兆堂出席了什么法庭庭审,但也仅仅只是闪过,邱刚敖回想不到更多的东西,他叹了口气,自然而然接话。

“没有,只是做了个梦,有点累。邦主呢?”邱刚敖继续揉捏自己酸痛的脖子,手往下捏到肩胛骨,到处都在疼。

“邦主?还在蹲王焜咯。你这是梦到什么了啊?”

邱刚敖眼见窗外倒退的风景,沉默片刻,“真的忘了。”

他的脑子里关于梦境的记忆就像被什么人强行刷成了白色,偶尔漏出一角线索,等他想循着轨迹去找回时,又立马无影无踪,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尾巴。想不起来自己做的梦真的很痛苦啊。但他只是很确定梦里肯定有张崇邦,只是他又和邦主会有什么事?一起破案还是一起去泡妞了?后者直接划掉,谁会带张崇邦去那种地方,他只会去加班,没意思的男人。

邱刚敖在他最困惑的时候,也尝试给张崇邦打过一通电话,可惜占线,对方正忙,他也不再因为被一个梦困扰而做多余的事,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从可乐嘴里套出霍兆堂的下路。

其实霍兆堂死了也就死了吧?

邱刚敖坐在雨幕里,看着被兄弟们殴打的可乐,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:为什么非得救他?等等,这是上级派遣的任务而已,自己又是哪里来的戾气?邱刚敖晃了晃脑袋,又听到一声惨叫消弭在雨声里,这样疯狂的雨夜,没有人会来青衣码头,很方便一些严刑逼供。

此时司徒杰打来了电话。

邱刚敖看着通讯设备,奇怪的念头又突兀地出现,脑子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讲,不要接这通电话。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接了起来,司徒杰打过来也不过是施压,要他不惜一切代价获取霍兆堂的下落。邱刚敖挂断电话,仰起脑袋,冰凉的雨水把眼镜雾个透彻,他却能感觉到兄弟们都在望着他,脑子里的声音开始频繁跳跃,像什么系统警告。

不用威胁可乐。

没有必要非得救霍兆堂。

不要让招志强跟可乐讲话。

司徒杰的话不可信。

……

直到邱刚敖拿起木棍,脑子里的声音还在疯狂跳动,但当他真的抬高手臂,耳边却万籁俱寂,时间被拖得很慢,邱刚敖甚至能看清雨水从丝分裂成水珠,一颗一颗蹦跶到面前所有人的脸上,血腥味被无限放大,就像身处一个巨型宰猪场,混合着声高几倍的粗重喘息声,恶劣又霸道地强奸着邱刚敖的所有感官。

邱刚敖感觉自己的胃扭起来,他举高手臂,他和张崇邦过往的画面一帧一帧回闪,住院、破案、搬家、决斗甚至亲吻,什么时候做了这些事?他的左眼被一颗雨水砸中,泛着酸涩和苦味,邱刚敖动了隐恻之心,他选择相信内心深处的声音,挥下木棍,不偏不倚砸中可乐的肩膀。

时间瞬间回归正轨——

丢失的记忆猛地灌回脑海刺激得邱刚敖倒吸一口凉气,他把木棍丢到脚边,雨水哗啦啦冲刷地面,可乐因为疼痛松开咬着招志强的牙,倒在地上弓起背叽里哇啦地乱叫,此时张崇邦刚好赶到现场,他控制住可乐,又对敖小队成员讲了几句做事不要太莽撞的道理,就要大家赶紧散场,霍兆堂那边已经完事。

邱刚敖没有动,他等着兄弟们说说笑笑往前离开,等着张崇邦回头看他,等着也撞进炽烈的火光中,等着落在只属于他的怀抱。

“阿敖。”

“做乜啊,邦主?”

“收工了——”张崇邦转身,从防弹背心里掏出一只密封好的菠萝包,“好好休息,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。”两个人相视一笑,好默契地勾住手,紧紧牵在一起。

“yes,sir!”

 

10.

 

我们曾死在,

 

我们将重逢的雨夜。

 

 

 

End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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